读名著品中医之《金瓶梅》 琼浆玉醴药酒醇

东汉史学家班固的《汉书·食货志》有“酒，百药之长，嘉会之好”的论述。《金瓶梅》中饮酒的名目繁多，娶亲喝“会亲酒”，生孩子饮“满月酒”，祭祖吃“上坟酒”，过节有“看灯酒”，庆生日饮“寿酒”……小到结拜兄弟的轮流坐庄，大到官场上的接风洗尘，以至于妻妾们赌棋赢钱后的聚餐，酒局是居家生活的寻常事。

纵观西门府的酒品醴醇，除写得最多的金华酒外，还有多款药酒、花酒，是那个时代一幅写实的酒文化风俗画卷。《金瓶梅》中酒文化的细节描写，无不浸润着中医药和养生文化的精粹，值得探究。

羊羔酒：益肾佳酿

《金瓶梅》第五十三回，写西门庆起身梳洗，月娘备了羊羔美酒、鸡子腰子补肾之物与他吃了，打发进衙门去。羊羔酒是传统酒浆之一，起源于汉魏，兴盛于唐宋，元时畅销海外。《本草纲目》记载：“羊羔酒，大补元气，健脾胃，益腰肾。宣和化成殿真方：用米一石，如常浸蒸浆，嫩肥羊肉七斤，曲十四两，杏仁一斤，同煮烂，连汁拌末，入木香一两同酿，勿犯水，十日熟，极甘滑。”另一配方是“羊肉五斤蒸烂，酒浸一宿，入消梨七个，同捣取汁，和曲、米酿酒饮之”。

《灵枢·论勇》说：“酒者，水谷之精，熟谷之液也，其气剽悍。”酒是谷米麦的精华酿造出来的，气味剽悍芬芳，如果加入羊肉等血肉有情之品，可酿出不同口感和功效的酒。

明代高濂在《遵生八笺》中也收录了羊羔酒等17个酒方，称之“山人家养生之酒，非甜即药，与常品迥异”。羊羔酒色泽白莹，入口绵甘，是一款温阳补肾、益精健脾的养生佳酿。

花入酒：养颜美酒

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，离不开酒的点缀。除夕的屠苏酒、端午的菖蒲酒、重阳的菊花酒，成为节日里畅饮助兴的饮品。词话本第六十一回，西门府的重阳节，赏菊花，品螃蟹酿，吃玫瑰果馅蒸糕，西门庆拿出一坛夏提刑家送的菊花酒来。“打开碧靛清，喷鼻香，未曾筛，先搀一瓶凉水，以去其蓼辣之性。然后贮于布甑内筛出来，醇厚好吃”。吴大舅、应伯爵等人尝了后，极口称羡不已。

这是夏提刑自酿的重阳节佳酿，菊花可赏可馔，既可烹饪成粥糜佳肴，也可制成药枕、药酒。高濂载录菊花酒的制作方法：“十月采甘菊花，去蒂，只取花二斤，择净入醅内搅匀。次早榨，则味香清冽。凡一切有香之花，如桂花、兰花、蔷薇，皆可仿此为之。”醅，指的是未过滤的米酒。这坛菊花酒极有可能是夏提刑自家酿的米酒浸泡的。书中写道，小厮打开酒坛，色香味浓，先加入凉水，减轻酒曲所致的蓼辣气味，再过滤出来，酒味才醇正可口。

高濂记载，除了菊花酒外，桂花、兰花、蔷薇等有香之花，都可用来浸泡药酒。今人熟知茉莉花茶和茉莉花粥，却未必知道茉莉花酒。茉莉花性味甘温，具有理气开郁、和中辟秽的作用，可治疗胸腹胀满、下痢腹痛等病症。书中两次提到茉莉酒：词话本第二十一回的下雪天，西门庆看见玳安提了一坛金华酒。玉箫告诉他，“今日众娘置酒，请爹娘赏雪”。西门庆吩咐玳安说，“前面厢房有双料茉莉酒，提两坛搀着些这酒吃”。词话本第二十三回，写正月初十，众妻妾和吴大妗子、潘姥姥在李瓶儿的房中聚会。西门庆问吃的什么酒？玉箫说是金华酒。西门庆说，“年下你应二爹送的那一坛茉莉花酒，打开吃”。他还亲口尝了尝，说道，“自好你娘们吃”。这说明此酒的浓度较低，适合女性饮用。

词话本第三十四回，西门庆在翡翠轩请应伯爵吃糟鲥鱼，令玳安放桌儿说，“昨日砖厂刘公公送的木樨荷花酒，打开筛了来，我和应二叔吃”。词话本第八十四回，吴月娘到碧霞宫为西门庆送还愿香。住持石伯才吩咐徒弟打开徐知府送的那坛透瓶香荷花酒，请吴大舅兄妹喝。有学者认为，木樨荷花酒与荷花酒是一种酒，指的是著名的药酒莲花白。莲花白自明代万历年间，宫廷内府开始酿造，至清代成为宫廷御制名酒，专供皇室饮用。金末元初文学家元好问有“倪家莲花白，每酿必见贻”的赞叹；元代数学家李冶有“情知天上莲花白，压尽人间竹叶青”的感慨。酒文化专家考证，金元时期，莲花高粱酒十分盛行，民间倪家莲花白、文仲家莲花白有口皆碑，是一款滋阴补肾、和胃健脾、美容养颜的佳酿。

药入酒：补元醇醪

词话本第二十七回，西门庆与妻妾在花园里避暑，玩投壶游戏。西门庆要吃“药五香酒”，命春梅去拿。五香酒是一剂温肾壮阳的药酒，高濂载录了五香烧酒的配方，称服此酒“有春风和煦之妙”：每料糯米五斗，细曲十五斤，白烧酒三大坛。檀香、木香、乳香、川芎、没药各一两五钱，丁香五钱，人参四两，各为末。白糖霜十五斤，胡桃肉二百个，红枣三升去核。先将米蒸熟晾冷，照常下酒法则，要落在罋口缸内，好封口。待发微热，入糖并烧酒、香料、桃、枣等物在内，将缸口厚封，不令出气。每七日开打一次，仍封，至七七日上榨如常。

五香药酒是以青木香命名的，明代医家李时珍记录了六十余种药酒和五香酒方子。《本草纲目》中载：“五香者，即青木香也。一株五根，一茎五枝，一枝五叶，叶间五节，故名五香。”检阅五香酒的配方，是先按常法用糯米、酒曲酿造，待微发热时，再兑入烧酒和檀香、丁香等香料和人参、核桃肉、去核大枣等药物，封存四十九天后，过滤即成。除了芳香药外，人参、核桃、大枣补元气、益中气、壮肾气的药性，是五香酒的功效所在。

用药材或花卉浸泡制成药酒，是药酒中的常见类型。高濂载录了山芋即山药酒、黄精酒、地黄酒、菖蒲酒、天门冬酒、松花酒、五加皮三骰酒等。其中白术酒、地黄酒、菖蒲酒等是单方，将白术、地黄、菖蒲绞汁后，浸于酒曲中酿成药酒。松花酒则将松花剉成细末，用绢袋盛之浸泡，过滤后饮之，类似于桂花酒的泡法。而黄精酒、山药酒、五加皮三骰酒，则是复方配伍。如黄精酒加天门冬、枸杞、松针等，山药酒加莲子肉、冰片等。

在兰陵笑笑生的笔下，细心的读者还会读到药酒的实写。词话本第三十三回，怀胎五个月的吴月娘去看新买下的房子，登楼梯时失足扭了腰，肚子疼痛。请来的刘婆子给了吴月娘两服大黑丸子药，教她用艾酒送服。刘婆子叮嘱用艾酒送服安胎的黑药丸，是因为它有安胎止血的功效。

艾叶被称作“医草”，性温味苦，有温经散寒、止咳平喘、止血安胎等作用。每到端午节，人们把悬艾、插菖蒲、饮雄黄酒作为避外邪祛瘟疫的养生措施。书中四次写到端午节：除了第六回的暗写外，词话本第十六回五月蕤宾时节，正是家家门插艾叶，处处户挂灵符。李瓶儿治了一席酒，请过西门庆来解粽，商议过门之事。词话本第五十一回，写李瓶儿正在屋里给官哥儿做端午戴的绒线符牌，及各色纱小粽子并解毒艾虎儿。词话本第九十七回五月端午佳节，春梅在西书院亭上置了一桌酒席，和孙二娘、陈敬济吃雄黄酒，解粽欢娱。除了雄黄酒，菖蒲酒和艾酒也是端午节必备的药酒。此外，书中还有用绿豆制酒曲的豆酒、以葡萄汁和药曲酿制的葡萄酒、用橄榄浸泡的时兴橄榄酒等。（原所贤 辽宁省大连市中医医院）

来源：中国中医药报